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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增昂:村戏

来源:漯河网 时间:2024-07-04 19:16:00 点击: 今日评论:

    二十世纪70年代,位于沙河与幸福河交汇处的五虎村又成戏了,即成立乡村剧团。一时间,吹拉弹唱,声乐齐鸣,锣鼓喧天。人们粗茶淡饭的生活、平平淡淡的日子,像是加了调料,有滋有味起来。
    解放前,村里就成过戏,但人员少,规模小,是小打小闹的草台班子。新中国成立后,村里顺应当时形势成立了京剧样板戏宣传队,兴盛了几年。同族大哥就是当时的红脸王,他演《红灯记》里的李玉和,小时候我与大侄子还玩过他举过的红灯呢!这次成戏是生产队大集体时代,由村大队牵头,生产队记工分,工分就是演职人员的薪酬。在收音机还没有普及的年代,成戏又一次燃起了群众的热情。
    开弓没有回头箭,要做就做到最好。唱啥剧?众多剧种如何选择?经大队干部与几名老戏骨商议:唱豫剧。豫剧是全国唯一不靠政府扶持延续下来的剧种,字正腔圆,高亢激昂,慷慨豪迈,令人荡气回肠,反映的是世情冷暖,烟火人生,具有顽强的生命力,为广大人民群众所喜闻乐见。在选演员与乐队人员时,决定在“一张白纸”上做文章,成立娃娃剧团,从娃娃抓起,从小培养,从长计议。以12岁至18岁的青少年为主,严格通过专业评审,从艺术天赋、嗓音、五官、身材等严格考核。应聘者以本村的青少年为主,还有邻村甚至邻县的,都出于对艺术的热爱。选上的学员穿上自备的练功服,唱念做打、手眼身法步,样样从零学起,在村西闲置的红星机灌站大院内集中教学。机灌站十几间宽敞明亮的青砖红瓦房,是自带回声效果的排练厅,像是包装后的录音棚一样。沙河湾是学员们早上喊腔、吊嗓的好地方,总是天不亮就能听到咿咿呀呀的练习声。空旷的河湾,宁静的田野,湿润的空气,大自然是最好的调音师。
    在师资力量上,除聘请一名专业豫剧导演兼唱腔指导外,两名武打老师都是本村往届剧团的优秀演员,学员的基本功如压腿、捏腰、侧手翻、前空翻、后空翻等一招一式都是手把手的教。板胡是村里学校音乐教师转行而来,练板胡起早贪黑,手法娴熟,音律标准。司鼓是整台戏的总指挥,是培养出来的本村青年新秀,才貌俱佳,他练习的声音传的最远,咚咚的鼓声河湾几个村子都能听得到,吸引着附近的老少爷儿们前来围观。由于唱腔老师是聘请来的,吃住都要安排,住在村大队部,吃饭由剧团60多名师生轮流管饭,负责一日三餐,一轮就是两个多月。二姐也是剧团的一员,我家管饭时我还给老师端过饭呢。轮到谁家都在原有条件上尽量改善伙食,奉为上宾。
    戏装是舞台形象的重要一环。专业剧团的戏装如蟒袍玉带、凤冠霞帔、靠服帅旗等都是绸缎布料,用金丝银线刺绣图案,灯光一照,金光闪闪,熠熠生辉,有很强的视觉效果。可村剧团当时条件差,无钱购买,只能另辟蹊径。村里派人到县供销社买来各种所需的布料、颜料,借来县剧团的高档戏装作参考,由本村“长辫子"裁剪师操刀裁缝;请来邻村画家王老师临摹作画。王老师也是一名学员的父亲,出于对传统艺术的支持,免费为剧团画戏装,龙飞凤舞,花鸟祥云,栩栩如生。就这样,众人拾柴火焰高!凝聚合力,勤俭办戏。
    演出要有大戏台。农闲时节,大队干部一声令下,七个生产队出人出力,在大队部前面空地上夯土筑台,不几天功夫就造好了,并由附近村民自发义务维护,大队部的房间大多成了存放戏装道具的仓库。舞台道具如刀枪剑戟锤、斧钺钩钗棍均由本村木工师傅精心打造。常言道:头出戏难开。经过一年多的努力,在多次彩排的基础上,这天晚上终于首演了。1700多口人的村子像过节一样,家家邀亲约客,人人笑语盈盈。十里八村的戏迷闻讯而至,戏台场儿里坐着的站着的挤满了人。从下午开始,演出就进入了倒计时。没有专业的化妆师,无论生旦净丑,都是比照脸谱自己对着镜子画。一点朱唇,两弯柳眉,五彩缤纷,风华绝代。一笔笔勾描,一点点夸大,一张张脸谱美佳佳,那认真劲儿就别提了。台前幕后、灯光音响样样一丝不苟,新购置的三只碗口大的扩音器用红绸包装,吊在舞台中央格外醒目。锣鼓闹台后演出正式开始。演出有《穆桂英挂帅》、《对花枪》、《拷红》等传统剧目,既有江山社稷帝王将相忠奸善恶,又有百万雄师血溅沙场壮志报国,还有公子小姐佳侣鸳鸯儿女情长。一声声唱腔、一段段念白、一招招武打,演绎着一幕幕人间沧桑,世态炎凉。人们耳濡目染,“无事不登三宝殿”“拿不住奸臣不煞戏”“宋世杰告状——走着说着”“周瑜打黄盖——一个愿打一个愿挨”等戏剧语言被群众广泛应用于生产生活中,十分幽默风趣。这里还有一个“娃娃亮相”的民俗,就是请人给自己的小孩子画个脸妆,或威武或漂亮的,在演出的间隙,由演职人员从舞台上抱着孩子面对观众递给台下的家长。这一亮相期望儿女聪明伶俐,健康成长。表哥家的小男孩,为了保持英武的脸妆,还几天不让洗脸呢!当然,家长是要封个红包的,无论金额大小,图个吉利喜庆。
    首演虽不完美,偶有忘词、掉板儿、武打失误等,都能得到观众的谅解,也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。台上台下经过反复锤炼,羽翼丰满后开始走出去有偿演出,挣的钱全部用于更换戏装道具,逐步向好。
    对戏是农村剧团不可回避的演出形式,一般是两台大戏对唱论输赢,胜家报酬相对较高,并且可争取到更多的演出订单。这时就有“粉丝团”出现了,三十里五十里之内,村民都会自觉去捧场,当地称“抱戏台腿”,人们三五成群结伴前往,为自家的戏鼓掌叫好,助长人气。同时,本村的炸油馍棚、卖胡辣汤豆腐脑的、卖杈耙扫帚牛笼嘴的摊位也都摆在自家戏台周围,以不同形式为村戏助威。
    人生如戏,戏如人生。经过几年的发展,原来的娃娃戏已成长为青年剧团,村戏在方圆几十里已很有名气,农闲时节聘约不断。随着年龄的增长,团里几名主演有的结为夫妻,有的成了叔嫂关系,他们在台上演谁是谁不含糊,戏真情切;生活中该咋称呼咋称呼,有礼有节。村里老人说:以前还有亲兄弟在台上演父子哩!后来还有主演与司鼓被市县职业剧团选中,开启了崭新的艺术人生。
   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,农村经济进入快速发展时期,省市县组织的文艺下乡活动也日益频繁,农民在家门口就能看到更高质量的文艺节目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村级剧团逐渐淡出,成了一代人心头美好的回忆。
责编:瘦马 编审:陈向党  终审:王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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